【我的援交女朋友】
作者:樱雪 08、心灵束缚 几次工作后有了经验,高澄奈对于酒店位置以及房租价格渐渐了如指掌,没有发现自己逐渐沉醉在工作当中,本来是下午三时正的约定,她于两时正会开始期待当日的工作。 联络客人时,说话的声量亦由初时如蚊蚋般细小怯懦变得稳定而又一板一眼的,有如背诵台词:「条件是不可以牵手哦。没问题的话,时间最好是周末,千三元一次,不包房租。同意就约好啰。」 一天下午,她的藕臂热情地搂住中年男人的臂弯,另一手抱住一叠杂志,自从工作以后,她开始养成购买时装杂志的习惯,以往她每隔数个月才购买一本杂志,此时她每星期都购买数本杂志阅读。晚间回家后,高澄奈会抱出一叠厚厚的时装杂志放于书桌上,揭开其中一些杂志翻阅。她爱看内里美轮美奂的时装,希望某天可以穿上这些衣服。 那天她的俏脸绯红绯红的,少有的化着浓妆艳抹,身上衣服的布块少得可怜,使路人皆侧目而视,她作这样与平日完全相异的打扮,好让别人认不出她来。两人于路上逛着逛着一边闲谈。 「小妹妹你真的是学生吗?在哪所学校读书?」那人肆无忌惮观看她的身段,粗厚的手搭在她香肩上。 高澄奈挤出一个甜美的笑靥,掏出学生证给他细看。「先生,我当然是学生了,我哪一点不是学生啰?」她倾头,一双眼睛注视那人,带着半点无邪,一无所知的脸容,加上一句。「对不起,人家还是第一次做这工作,很多事情都不懂……」 那人见她神情有异,看出她的眼神流露残余的心虚,忖度她不是在说真话。示意她收回学生证后道:「不要紧,你可以给手机号码我吗?我想跟你联络。」 高澄奈噘着嘴巴,装出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尽现少女的天真无邪。「先生,你不是这么快爱上我吧?这么急要我的手机号码,用电邮谈不也是一样吗?」她强迫自己的声线一定要稚气中带点妩媚,即使多厌恶对方,也要同样堆起笑脸迎人。 那人再问:「那么可以一起吃饭吗?」 高澄奈不假思索道:「吃饭?不好了吧?我待会还要回家温习耶,下星期考试了……」她胡混地编个借口推辞,实际上是她不想跟不认识而她厌恶的人吃饭,或许是她先入为主的观念,她第一次工作时,与欧阳浅一个客人用膳后,观念更加根深柢固,她不再愿意接受其他客人向她提出用膳的邀请,欧阳浅这人犹如她的规限以及束缚,他悄悄然进占她的内心。 要考试了还出来赚钱?那人不置可否。 「那我们去那间酒店好不好?」他用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所残旧的建筑物。 「嗯嗯,那边的酒店看来不错喔。我们就到那边去吧。」高澄奈只想快点完事,赶赴下一件工作,扯住那人的衣袖,急步往酒店走去。 无视身上穿着连她本身都感到羞耻的衣服,其实她很想哭泣宣泄自己的委屈,可这是她一手造成的处境,没有人要将她推向这无底深潭,是她作出的抉择逼迫自己走投无路,可是她经已不能够回复成为最初那位纯洁无邪的女孩子,她无奈的告诫自己不准再次在客人面前落泪,她在家庭,学校连一次都没有哭过,因此更加不能软弱。 ★ 认识高澄奈以后数个月,凌天一直有一个疑惑。自从十一月开始,高澄奈对他越来越冷淡,每次相约,高澄奈都不愿意赴约,不肯和他见面。凌天询问原因,她不是推说功课忙、要温习,就是说被老爸拉去喝茶、没时间等等,他又想,九月尾至十月的功课不也是一样多嘛,她还不是照样和他约会吗?连在学校的时候,她也不太想理睬他,凌天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曾经惹怒过她,所以她生了自己的气。最令他不解的是,他留意到高澄奈注视他的表情,多了一份复杂的情绪,像是想告诉他什么,欲言又止。高澄奈似乎不信任他,和他有着隔膜。凌天苦恼起来,再这样下去,他们的感情一直原地踏步,最后可能会无疾而终。 十二月初,期中考无声无息来临,又匆匆结束。凌天为了肯定她和自己的关系,或是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怎样都好,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约她见面,太想念她,于是他约她在圣诞节当日,同时是他生日那天一同庆祝,高澄奈终于答应,另她表示之前答应了出席林雪羚邀请她参加的圣诞派对,建议凌天同去,顺道为他庆祝生日,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那天,凌天准时到相约的地点和澄奈会合。从远处走近到他面前的她,比平日更加美丽动人,乌黑直顺的长发束成马尾,配衬耀眼的发饰,身穿短身皮外套,内是一件火红色背心,下摆的布及腰散开,衫边有白色蕾丝,暗灰色短裤配黑色丝袜,加上一对白色真皮尖头靴,显出她修长的双腿,明亮照人。凌天一看见她,禁不住称赞道:「澄奈,你今天好漂亮啊!」高澄奈抱他一下说:「凌天,你也不赖嘛!」凌天比她略高,他穿了一件白色外套,内是黑色T恤和牛仔裤及球鞋。 派对在一所的士高举行,高澄奈带着凌天走到在舞池附近的一张大桌子,那儿坐着的男女是上次生日派对中出席的人,如今她视他们为她的朋友了,当然还有林雪羚。他们手牵着手地出现的一刻,大家一同起哄,嘻嘻哈哈的,好不高兴。高澄奈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她觉得那天心情非常好。 四周烟雾迷漫,音乐强劲,凌天感到地面在跟随音乐节拍震动,耳膜在鼓动,色彩缤纷的射灯乱扫,使人眼花缭乱,一切如梦似幻,像和现实世界脱轨一样。 大家点了饮品后,高澄奈向他们互相介绍,当众人知道凌天十九岁生日之后,纷纷向他说声生日快乐,并笑道高澄奈为何不告知他们预备礼物,不过凌天没有介意,毕竟只是初相识,难道真的要别人送礼么? 初建议出去跳舞,于是所有人都离开了座位到舞池去。 高澄奈在舞池和凌天伴着跳,这个高澄奈仿佛是另一个人,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在充满节奏感的音乐下,她跟着音乐节拍熟练地踏步,柔软地扭动身躯,与凌天共舞。此时的她既熟悉又陌生,她不是平日乖巧文静的好学生,而是一只小魔鬼,浑身散发出火般炽热的热情以及青春的气息,十分诱人,凌天被她深深地吸引着,两人的视线丝毫没有离开过对方,他的魂魄被她清澈的眼睛摄去了一样。高澄奈的嘴边一直带着幸福的笑意,使人心醉,他想要守护她这样的笑容。 凌天感受到高澄奈是打从心底深爱着他,他希望这爱情之舞可以一直跳下去,永远不会终止。他的愿望是要好好去爱一个人,让她得到幸福,自从认识她的那天,他决定要好好地爱着高澄奈。 相比欧阳浅的富有,凌天的家境普通,他与父母、妹妹、外祖父及外祖母一共六人同住在一个五百多呎的单位。他小时候比较懒惰和顽皮,放学后常溜去玩耍。他试过和朋友玩捉迷藏时,在露天停车场互相追逐,甚至躲在停泊着的货车底去,还好能保住小命;也试过拿母亲买来晚餐食用的鱼放在大海「放生」,结果他不但没鱼吃,而且被母亲打了一顿;和同学在街上玩拆散游戏,即是在街上看见牵着手的情侣,故意从两人之间走过,迫他们放开手,感觉好像拆散了他们一样,之后他还自得其乐;当他三年级时,他的母亲患上重病,进了医院,她久久不见儿子来探病,心感奇怪,终于有一天她见儿子来探望了。 躺在病床的母亲问他:「儿子,妈妈病得这样严重,为什么你不来找我?」 凌天毫不在乎的答:「因为我没有时间,我要去玩耍,今次要不是老爸拉我来,我都不愿意来见你呢!」 母亲平静地问:「假如我快要死了,你会否不来看我?」 那时,凌天没有回答。 母亲语重心长说:「凌天,妈妈不知道自己能否继续活下去,我希望你可以多关心他人,好好地爱其他人,你要学懂怎样去爱一个人,知不知道?」 ★ 派对结束后,两人在附近的宁静的小路步行,当晚的月色皎洁明亮得如同中秋佳节的满月,完美无瑕。月亮用光芒掩饰自己的缺陷,用最美丽的一面视人,继续散发耀目的光芒,就像高澄奈一样。 「今天玩得开心吗?」这季节的风残留秋天的凉意,宁静的冬天不知不觉间降临人们的身边,月光彷似明灯,跟随二人的步伐,引导漆黑中两人的方向,沿途高澄奈和凌天相牵的手,一直没有分开过。 「开心,你真多朋友呀。」凌天决定转入正题:「澄奈,我一直想问你,你最近总是在避开我,你是不是生了我的气?或是……你根本不喜欢我?」 「没有。」高澄奈红着一张脸颊,一鼓作气的道:「我不只喜欢你,而且爱你。凌天,我好爱好爱你!那么你呢?」她故意用坚定的语气道出说句话,不能够让欧阳浅的出现扰乱她的心神,她,高澄奈只是喜欢凌天一个人,她决不会改变心意。 「我也很爱你,这些日子好想你,有时会奇怪,为何你不找我。」凌天道。 高澄奈眉头轻皱,微风吹彿她柔软的长发,使得当时月色映照底下的她更添楚楚动人之感,那双明亮清澄的水眸,满是难言之隐的模样,深深地植进凌天乌黑的眼眸之中,在他的眼瞳中反映出清晰的映像。「对不起,我不找你是有原因,但是我不知怎么告诉你……」 「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说的。」他虽然很想知道原因,可是看见她满脸苦楚的表情,不忍心再问下去。 「嗯,」高澄奈补充道:「我和你一起的时候,感到很幸福,凌天,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差点忘了,」高澄奈掏出一份以礼物纸包装好的礼物。「送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她用双手递上给凌天。 他没有想过会收到礼物,喜出望外。「谢谢!」 「拆开它吧。」 凌天小心地拆开礼物,里面包裹着一只精美的银色男装手表,一看便知道不是便宜货。 「喜欢吗?」高澄奈微笑着。 「嗯。」凌天在想她是如何买到这表,以她的家境应该买不起的。 「试试戴着,看看合适不?」 于是他马上戴上它,将之前的手表放进裤袋,一试,刚好合适。 「看起来很适合你呢。」 「是哦。」 高澄奈的脸泛起红晕:「凌天,你可以用它看时间。每次想起我时,就看指针的跳动。」 「呵呵!不要脸,谁有那么多的时间想你?我预备高考也不够时间呢!」他捏捏高澄奈的鼻子。 「什么呀!你刚才不是说这段日子好想我的么?口是心非!」高澄奈拍了拍他的肩头。 「小傻瓜。」他松开了一直牵着高澄奈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谢谢你的表。我会非常珍惜它,一直小心的使用它。」 高澄奈伸出手说:「凌天,请一直牵着我的手。」 「为什么?」凌天奇怪。 「因为牵手时,有了倚靠,我便不会傍徨,不会迷失。」高澄奈与他肩并肩的漫步,这样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柔软又纤细得如同青葱般的指轻触他腾出来的手掌,他手心的温暖温度围绕她的身心。 凌天不太听懂她的话。「你很傍徨吗?」 高澄奈急忙解释道:「没有什么意思的,我说我希望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坚定的说着。「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因为你令我学懂怎去好好地爱一个人,我要让你幸福地生活。」 「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渡过日子,我就很幸福了。」高澄奈依然带着微笑,那抹笑容透露出隐约的悲凉感觉,像小针一样刺痛他的心窝,使得凌天的心头猛地一颤。 凌天伸手去细抚高澄奈柔顺的发丝,凑近她轻嗅她发丝渗出的香气,把她的发饰拿下,顿时长发被散。他搂住她,执起她的手轻吻她的手背,额头、耳朵、鼻尖和两边的脸颊,然后他的脸庞逐渐靠近她的樱唇,两片嘴唇只差一厘米的距离就要相接,他没有吻下去,那是他最深爱的高澄奈,既纯洁又高贵,他要好好地爱护她,不能够伤害她。 他仍在犹豫,高澄奈首先献上了她一张嘴唇,凌天的瞳孔登时扩张起来,这时,高澄奈一把将他按倒在街边的长椅上,顺势坐在他身上。数个月来的思念一发不可收拾,他们紧紧地拥抱着,高澄奈一反往常对凌天的冷淡,对他以从未表现过的热情,弯着身,用热吻将思念全倾吐出来,吻他的身体。凌天不知所措,在想这或者是高澄奈向他表达爱意的方式。这时的高澄奈脆弱地在他的怀抱之中,无声地向他倾吐她的爱。 一阵没来由的烈焰在他全身乱窜,燃烧他身体中的每个细胞,在驱使他的双手抚摸高澄奈雪白柔软的身体,然后……。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以意志压抑冲动,不去做出过份的行为,过度压抑的结果是仿佛打了一场仗,使他浑身失去力量,甚至无法承受她的重量,好累!他想推开她,可是身体被高澄奈压着,动弹不得。 「不要害怕我。」高澄奈以为他讨厌了她,压得更加用力了。她扯开他的衣服,一下一下地用尽全身的气力在吻他的颈项、肩膀:「你避开我的话,我会好伤心的。」 凌天被她一吓,慌了,两条手臂逐渐有了力量,他轻握她的手道:「放心,我答应过你,我会一直和你一起。」凌天感到他的肩膀微微湿润,像雨水滴落,再看高澄奈时,她脸上晶莹斗大的泪珠在滚滚落下。 他立刻拥紧她于怀,安抚她道:「不要哭了,澄奈。假如你真要哭泣,我会代替你哭泣,让我一个人,流尽我们两人的泪水吧……」 他但愿她的泪珠只是实在的雨水。他要把她那张挂着纷腾灿烂的笑容的脸蛋儿,烙进他的心坎。 09、人间隔阂 寒假假期结束后,同学间开始出现了谣言。 一天午膳,高澄奈准备去找凌天一起用餐,在他的课室门外,听到凌天在和他认识的6A班同学程一芯在谈论。 「凌天你知不知道,我听人说你女朋友澄奈在搞援交——」她怕凌天不明白,轻声道:「呃,难听点说即是卖淫呀。」程一芯在用三姑六婆的语气告诉凌天。 凌天的反应甚为激动:「不会吧?你又不是亲眼看见,别人随便说说的话,你就信以为真了吗?我才不相信!我相信澄奈不会做这些事!她读书用功,人懂事又明白事理,她没错是家贫,可是不至于为了钱出卖自己身体那么笨吧!她有替人补习,不就赚到钱了吗?你们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依我看就是有些人嫉妒她成绩太好,所以编造谣言来中伤她!那么多事情不作,居然无缘无故诬蔑一个女孩子卖淫,不知多难听,也不理会别人感受!」凌天说得愤愤不平。 高澄奈听见有人在谈论她,忍不住继续站在外面想多听一会儿,这时程一芯说话了:「凌天,你是澄奈的男朋友,当然会替她说好话!你也不想想她平日的衣着是多么奢侈,好,不说在街上,就说说在学校的时候吧!她的背包是数千元的名牌货,还要天天新款,钱包也是十分昂贵的款式,手机也有两三部,都是最新款式,每一部是值几千元的货式,连同一款的MP3机也有四种不同的颜色!你看若果她不是去偷去抢钱来买,还有什么方法得到这么多物品?不就是援交啰!」 凌天暗暗吃了一惊,他不知道原来高澄奈拥有这么多物品。「哗!你这么清楚她的事,是搜过她的东西吗?你没想过东西是她做兼职、储钱买回来,或是其他人送给她的么?我说是我送的行不行?真是的!」 「看你的家境,不见得你买得起喔。」程一芯揶揄道。 「我就说澄奈人品不太好,凌天你还是少接近她吧。」又一个声音加进来了,是另一个同学司徒轩。 凌天反驳:「她人品哪里不好?我倒看不出来,是你们不了解她。」 「你们不要再吵了,无谓为了争论一些与你们无关的事,伤了大家的和气。」终于有一个女同学出来调停了:「我喜欢高澄奈,她为人挺不错的,你们没事不要谈她吧,反正这种事没有证明。」 程一芯还在道:「但是……」 「喂!不要说了,她在外面。」一个坐近门口的同学提醒道,课室中谈论的声音立刻静止,顿时鸦雀无声。这时有人火上加油叫道:「做什么嘛!你们会怕她听见吗?有些人做得出不怕认呀!」划破了寂静,气氛显得更僵化,高澄奈若无其事的步进课室,微微一笑对凌天道。 「凌天,我们一起吃饭吧?」 ★ 之后的日子,高澄奈总是无缘无故被人疏远,以往午饭时和她一起吃饭的好朋友,开始不愿意和她一起坐,好像和她一起的人就会被视作援交的一伙。上课派发笔记时,总是故意漏发了一份给她。有专题报告功课、英语会话练习、体育课等,分组时,她总是多出来的一个人,有时林雪羚会要求调组,和高澄奈一组,于是同学们开始连林雪羚也排挤。然后,她们在校任何时刻都两个人一起,上课时自行调位一起坐,午饭时也是两个人一起,或者加上凌天一同用膳。 然后她干脆自我封闭,不理会其他人。他们要谈论便任由他们吧,重要是人本身没有损伤便行。纵使难受也无法补救,高澄奈抬头挺胸,准备承受任何打击。其他没有听说过有关高澄奈的谣言的人,以及有一部份听说过谣言的人,认为谣言不可信,于是还是有和她来往,不过只是泛泛之交。 不久之后,派发成绩表的家长日来临,班主任向她父母指出,她的品德一直良好,可是她性格变得沉默寡言,没有以前那么主动发问,而且开始不注重学业成绩,她的全级名次下降了四名。她在心中暗自赞叹自己的能干,在整整一个月没有温习加上临急抱彿脚的情况赴考,竟然仅仅下降四名!哈哈!高澄奈!你实在太厉害了!她不禁沾沾自喜。没有留意她父母脸上无光,挂着失望的神情。 另一方面,林雪羚一如以往获得三甲以内的佳绩,可是她父母一反常态对她的冷嘲热讽,出乎林雪羚意料的,他们由衷地为她而感到高兴。 「我一直没有察觉到,原来我们有一个冰雪聪明的好女儿,你真了不起!」母亲将她紧抱在怀。「对不起,爸爸妈妈以往对待你的态度差劣无比,我们答应你,以后不会这样子对待你了。」 林雪羚喜上眉梢,她一直以来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渴望得到家人关爱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这刻的她沐浴在幸福的阳光中,崭新的生活为她展开。 ★ 高澄奈生长于贫穷的家庭,但未至于连三餐也吃不饱,她的母亲十分节俭,她教导孩子要懂得珍惜身边的事物,省下来的钱和薪水刚好用作日常开支,所以街坊们劝她申请综援的时候,她拒绝了:「现时我和我的丈夫有工作收入,我的女儿也有替人补习呀、做兼职等等。我们现在还可以工作,有能力养活一家人,所以无需要去申请综援,不少人的家境比我们还凄惨呢,相比起他们,我家已经算是不错了。如果我们去申请,只会浪费纳税人的金钱而已!不如留给其他更加有需要的人申请,不是更好吗?」 可是,在这样的母亲教导下的高澄奈却没有被这节俭的思想感染到,她变得愈来愈重视金钱和奢侈。她认为得到金钱是最重要的,她会不顾一切的花大量时间赚钱,所以她与家人沟通甚少,彼此如同陌生人。假如在街上没有足够金钱,她会坐立难安,即使当时没有需要买东西,只要有钱握在手中,便得到安全感,然后她的日常生活开始失去平衡。找不到工作的时候,情绪会暴躁起来或是焦虑不已,没工作时反锁自己在房间发呆、睡觉,连以前朝夕相对的课本也快要起一层薄薄的灰尘,失去温习的动力。 对于高澄奈的转变林雪羚是比较清楚的人,因为高澄奈时常找她联络客人工作,就像不能自拔的样子。同时林雪羚也察觉到高澄奈心态上的明显变化以及堕落程度,开始后悔介绍她工作。 林雪羚经已不只一次劝阻高澄奈不要毫无节制地购物,这样堕落的生活过得太久,高澄奈逐渐分辨不清价钱的便宜和昂贵,因为对她来说两者完全没有分别。买东西不论是什么,即使是六千元一双的名贵限量版鞋子,一千多元的化妆品、数百元一件的衣服、手提包等等,只要看见喜欢就会立刻买下来,完全没有理会后果,逐渐她购买回来的东西足以摆满她的房间,她外出时打扮满身名牌,一般家庭也负担不起的一身总值万多元的衣服,就穿在出身贫穷的她身上,看得其他人既羡慕又妒忌,然而到如斯地步依然未能满足她的物欲。 连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有时回望过去可是又无可奈何,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即使是饱读诗书的人,在欲望面前也失去理智,失去分析能力,那些欲望便像一个心瘾般催促住她,只是有一种要满足欲望的冲动,当欲望被满足之后,心境才会平稳,可是不久又有一种新的欲望,一直需要满足,永无止尽。 一个星期五放学时,高澄奈发现放在抽屉中的中史课本封面划了一道原子笔的笔痕,她拿出查看,同时发现放在课本旁边的一叠笔记被人以原子笔划花了,而那课本内三分之二的页数都被人以铅笔胡乱涂鸦,她抱着笔记和课本,悲从中来,想哭泣但哭不出泪水。 「究竟是谁那么空闲?」已经无从追究。她擦掉书上的涂鸦,花了三天重做了一份笔记。 某天吃完午饭,两人坐在花圃谈天。 「我没有试过在一间学校读书读到只剩下一个朋友。」林雪羚道。 高澄奈伸展手臂:「我也是,就算情况再坏,最少也交到三四个朋友呀。」 「虽然两个人玩也不错,可是始终会感到寂寥。」林雪羚注视着一朵孤独的小花道。 「知己,一个就够。」高澄奈安慰她。 「我不只在说知己,朋友也是很重要的,数个人一起玩才有意思啊。」林雪羚的目光转向篮球场,一班同学正在打篮球比赛。 「真没想到人言是可以如此有影响力和可怕,大家都远离我了。全班只有你愿意理会我。」高澄奈环顾四周。 「这里的阳光好温暖,风也好舒服呢。」两只蝴蝶在她们身旁团团飞舞。 「原来学校是有这样美好的地方。」林雪羚笑着答道。「以后午饭后,多来聊天吧。」 「好。」高澄奈将星期五发生的事情告诉林雪羚。「唉,我明明没有得罪他们,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重新整理那笔记。他们不喜欢我不要紧,我自己出卖身体是我的事,与他们无关,他们不肯和我来往也不要紧,我只希望他们不带任何喜欢和憎恨的情绪对待我,大家见面时说句早,放学时互相道别,有空讨论功课,不需要太熟络,假日外出这些也不必,纯粹当个同学也就很足够了……为什么这路会这么难走……?」高澄奈将自己的头埋在两个膝盖之间,身子轻微抖颤。「我究竟有没有做错?这身体还是我自己的吗?为什么我丝毫没有真实感?」她感到四周是一阵不安的气围。 「……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我真的变了那么多吗?」 此刻看见高澄奈软弱的一面的人,就只有林雪羚而已。 她们出卖身体的同时,亦出卖了尊严,亲手剥夺自己尊严的人,没有资格为自己不被尊重而哭泣。 ★ 隔日午膳的时候,高澄奈于学校楼梯向上而行,她打算找凌天一同用膳,再走上两层便到达他的课室。 走着走着,此时迎面走来一个人,她认出那人是欧阳浅。可能是她对他心存恐惧,可能是她面对他时会不自觉的羞涩,也可能是萦绕她心湖的异样情感,她赶紧偏过脸不让他看见她,自己都装作没有见到这人,总之能够避开他就什么问题都可解决,于是她依着这样做,可是事情未如她所愿,因为下一刻,欧阳浅认出了她来,明白她在躲避他,迅速握住她纤白的藕臂,不容许她脱离他视线范围以内。 高澄奈乍见他的脸庞,脑海闪过和他一幕温存画面,她自持不住的脸红起来,她相信自己的脸颊像苹果般泛红。 「这么急,赶住去哪里?」低沉而慑人心魂的嗓音覆满她的耳膜,使它们一阵鼓动。 「去吃午餐。」战战兢兢的回答,想了想亦觉不妥,补充一句:「和凌天一起。」她不觉这句说话带有将他拒于门外的意味,她现在只想摆脱他。所以也就更加没有留意到黑眸流露出微微的妒意,而这份妒嫉一闪即逝。 「是啊?真巧,我也想吃。」话语中渗出危险的意味,可是粗心大意的高澄奈把它忽略了。 「你想和我们一起吃吗?要吃什么?」她极为不情愿的问他。 修长的指触碰她的俏脸。「你似乎搞不清楚我的意思。我要吃的……当然是你。」 听到欧阳浅的话,高澄奈开始紧张起来,本来平静无比的心湖再次泛起涟漪,只是不自然的拨着自己的发梢,回过神来时她不在走廊,而是被欧阳浅领到在靠近通往一个于偏僻位置的洗手间门外旁边的墙壁。 「怎、怎样吃?」 「这个有很多种吃法。」欧阳浅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一对如同黑暗中闪烁般的眸子投向她曼妙无比的身段。「一是这样。」接着他在她耳畔轻吹一口气,高澄奈满身打了个寒颤。「二是这样。」他以薄唇在她的耳郭轻力啃食,悦耳的嘤咛之声飘进他的耳中。 他立刻了解到这个女孩对他存有好感,但是不愿意表露出来,既然如此他更要确定她的心意是属意他的,于是他遂问道。「你喜欢哪一种?」 「我并不……」话语未毕,欧阳浅以嘴封住她蠕动的绛唇,使她无法续说下一个字,光是这样不是亲密透顶的举动足以让她的心脏急促跳动得快要死掉,她为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讶异非常。 我喜欢凌天。 她告诉自己,而这时候她的两手竟然情不自禁圈住欧阳浅的项脖。 我喜欢凌天。我喜欢凌天。 经已不是圈——是两臂开始有紧缠他身体之势,仿佛要用全身力气把他紧拥怀中,这样子拉近两人的距离,此刻他离开了她的嫩唇。 凌天……假如被凌天发现,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高澄奈终于被欧阳浅吸引的意乱情迷,抬起双眸,着迷一样的凝视面前的人,她空洞的深棕色瞳孔带着恍惚迷惘的神情。她没有料到和凌天的感情原来薄弱得很。欧阳浅睹见她对他亲昵的举动,加上她那对如同着魔一般的眼光,暗想这女孩终究开始对他动情的,煞是满足。他以食指勾起挂在她颈项的鱼骨项链,低声用哄小孩的声线道: 「我不在你身边时,你果然依我的话戴着它呢。好乖。上次的事情,考虑得怎样?」 「还没想。你怎么总是让我难堪?欧阳浅,你好讨厌,我最讨厌你了。」高澄奈满脸通红,朝他这样说着,急忙放开他,远离数步与他划开清界线,绯红的脸上却带着甜丝丝的笑容,刹那间她都遗忘了在他面前要强装冷漠。 「当然,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够欺负你?尽管讨厌我吧。」欧阳浅用着一脸骄傲自大的表情说道,高澄奈抡起小拳用力打他一边的肩作报复,可是他不感痛楚。 两个人都没有留意到,凌天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静默不语,他们的一举一动给他看进眼里。 10、伤爱痕迹 死性不改的高澄奈忍受那么多苦,为了金钱又工作了,这次的客人很奇怪,他长得贼眉鼠眼,沿途还要鬼鬼祟祟,有大街不走老是改为走在小巷,神色亦恐惧得离奇,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到达他家时,那人关上门。里面忽然闪出两个人,高澄奈恍然大悟,原来一共是三个人,潜意识让她明白她当务之急是必须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往大门方向迅速冲去想逃走,却不幸的被人阻拦她去路,他们以比她更迅捷,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包围住,明显以众欺寡,一步一步将她迫近至在屋内的死角位置。 其中一人道: 「你放心,我们会付款的。」然后狰狞的笑声于屋中不绝回荡。 「你们不要过来,我——」高澄奈后无退路,谨慎的环视三人,两拳紧握作出抵抗的准备,吐出微弱的嗓音叫道。 「你什么?小妹妹想学人反抗?你还是省点吧。」说罢,另外一个人成她不备,以重物——她当时还没有看清那是什么物体——击向她后脑,她顿时眼前一黑,倒地不醒。 ★ 欧阳浅心想,他和高澄奈工作的事情隐瞒得天衣无缝,可那天他们在洗手间附近的行径却被凌天发现端倪,那端倪足以让凌天断定欧阳浅和高澄奈并非普通朋友般简单…… 虽然猜出了大概,他还是决定要去暗地里查个明白,想知道发生什么事。 中七模拟考之后,是约一个月的学校假期,一天,凌天约欧阳浅在欧阳浅家温习课本。于是凌天在当日早上到达欧阳浅家中,两人一直在客厅温习到下午黄昏。 那时凌天温习得太累,于是借了欧阳浅的手提电脑,在沙发上网,稍作休息,而欧阳浅仍在餐桌那边温习。 凌天在浏览器的「我的最爱」中找到一个交友网站,看见了一援交广告,好奇之下连过去浏览,点进去之后,看到了一张照片,他顿时呆住,指着萤幕道:「浅,这个女子是不是澄奈?很像她啊。」 欧阳浅赶紧趴了过去,一见心知大事不妙,想把网页关掉,可是凌天拿开滑鼠不让他碰。 欧阳浅只好硬着头皮道:「你看错了,她不是澄奈。」 「你说谎,看你这么紧张就知道。」凌天见他额上冒出冷汗。 「不对,我紧张是因为我怕你知道我有去这些交友网站浏览,所以想赶快关掉……」他继续隐瞒事实。 「我不会怪你,你是男孩子,去这些网站也好正常。」凌天忽然大吼道:「但我没可能不认得我女朋友的样子!你知道的话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这件事情?还要替她隐瞒?」 「你误会了,天,你看清楚一点,她的名字叫纪琳,不是澄奈啊。」欧阳浅以少有的低声下气的语气跟凌天说话。「不过是人有相似而已。」凌天再留意那张照片,仔细看到是高澄奈项中佩戴着的项链,他知道如果欧阳浅认定一个女孩是他喜欢的人时,会送她一条鱼骨项链,没有人喜欢鱼骨,只有欧阳浅才会买这种冷门的饰物,赠送他心爱的女孩,因此他肯定照片中的人就是高澄奈。 「你还在狡辩?她的个人资料和澄奈一模一样呀!世上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吗?」凌天嚷着:「你的声音都小了,分明是心虚!你一定知道她什么事情!」 欧阳浅感到没办法再瞒天过海,只好叫凌天冷静,然后慢吞吞道:「我知道的事情不多,上次我碰见你们约会时,我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工作,于是澄奈在十一月开始和我工作,至于她有没有替其他人工作,我就不清楚。」 凌天终于知道为什么澄奈在这几个月一直对他不理不睬了,原来就是他的朋友欧阳浅…… 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欧阳浅! 「欧阳浅!你抢我女朋友!?」他怒不可遏,恨不能要想将面前的人碎尸万段。 「你在生我什么气?我甚至向她『以身相许』牺牲自己,证实了原来你的女朋友在援交啊。凌天,我救了你,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怎么你现在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欧阳浅装作一脸毫不在乎,其实他心中在害怕,凌天平日没什么脾气,可是他的怒火一爆发不是好惹的。 「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深爱她,如果我知道她真的在做这些事情,我会私下和她解决!但,你是我朋友,你不应该瞒着我和她一起!」凌天几乎气得失去理智,生气得额上现出青筋,潜意识在相信交友网站上打广告的人不是高澄奈,而欧阳浅只是在说谎。 「不对,起初我知道她在做这工作,觉得好新鲜,于是约她出来逛街,我只是在玩玩而已,我不断作弄她,例如帮她挂断你打来的电话之类,看她没有我办法的样子,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啊!」欧阳浅以少有的耐性述说着,说得多么言之凿凿,加深了凌天的不安。「我看过她对我着迷的表情,也许是她对我有好感。完全不是我的问题。」他稍静顷刻,像跟自己说话一样:「……不过这样说也不太对,大概我从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了她……」 「欧阳浅,你……」凌天还在半信半疑,如果欧阳浅的说话是真实的,凌天早就忍不住要挥拳打他了,不过既然所有事情证据确凿了,不由得他不相信。他了解事实的大部分,只差…… 这时,大门传来了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 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无人单位的房间,身上一丝不挂,下腹剧痛,脊梁骨彷似被人压碎了一样,她见不远处有件T恤,她执起衣服穿着,衣摆及膝。 一时之间茫茫然不知所措。不敢让父母知道,又不敢告知凌天。于是,忍着痛硬着头皮赤着脚,走到欧阳浅家求救。 梅姐迎她踏进欧阳浅家。「欧阳浅,救我——」她在大门不顾一切地叫道,仿佛解脱的声音,她快要抓狂。 说完那刻,她惊见欧阳浅和凌天坐在欧阳浅家客厅的沙发,三人面面相觑,「澄奈,发生什么事?」凌天立刻站起来,看着衣衫单薄、披头散发、面容略为憔悴的高澄奈,「为什么会这样?谁欺负你?」他看出事情不简单。 抓着她纤弱的两肩,心都痛了,一把拥她入怀—— 「快点告诉我。」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呀。」泪水哽咽在喉咙,快要忍不住,眼泪涟涟。 「傻瓜!都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凌天拨好她的头发。「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和你分担。」 她作出这样子的事情,他还是要待她这么好?一直努力不要流落的眼泪,将要崩溃而出。「凌天!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好讨厌自己!我好想狠狠撕裂自己!一切都是我的错!一切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呀!」高澄奈激动得很,两手抓住凌天的背,抓得他发痛,不只身体的痛楚,也许内心亦在抽痛。 他放开她,静默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加上刚才欧阳浅的话,凌天不禁怀疑—— 然后他铁青着脸,那是高澄奈从未见过的,愤怒、带着伤口的瞳仁紧紧地瞪住她:「谣言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去援交?」 高澄奈泪如泉涌。 「你究竟是不是去援交?回答我呀!」他再抓着她纤幼的两肩,猛力地摇。 高澄奈流着泪,哭得更厉害。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凌天狠狠推跌她在地,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这个青春动人的身躯,刻有被别人玩弄过的痕迹。他一直半信半疑的事实实在在地发生,他不敢相信是真实的,一直瞒骗自己,当作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此刻,残酷的事实呈现在他眼前,不由得他再逃避。 爱她就要包容她的一切,原谅她的过错。 他可以做到这点吗? 然后他开口了: 「我有一个女朋友,她品性善良,为人和蔼可亲,样子甜美可爱,我很珍惜她,不忍伤害她,也不想对她做出过分的事。」可是她在背后竟然是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是和我的好朋友,我自问对她很好,我把我大量的感情投放在她身上,为什么她会这样?究竟事情是从哪一点开始出现了变异?为什么会导致这样的田地?我实在是搞不清楚。这刻我不介意她的过去,因为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是不是我对她不够好?澄奈,为什么你会伤心得柔肠寸断?是我没尽力爱一个人,你是不应该伤心的,该伤心的是我,我没有好好陪伴你,没有留意到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忽而后悔方才待她的粗暴,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扶高澄奈站起来。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高澄奈的心痛苦得揪紧着,她艰苦地以两手撑起身体,然后抹泪,像自言自语道:「凌天,我知道你讨厌我。」 「只要你想的话,我可以,不见你。」尽量压低声音,沙哑含糊,不给他听见她的心碎。 「凌天,大家受的伤害够深了吧,你讨厌我是吗?好。」高澄奈站起来,直视他的脸。「我们分手吧,凌天,不要让肮脏的我,玷污高贵的你。」 然后,是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你走!」 「你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他么?是他怂恿你的?或者你喜欢上他?」凌天指着欧阳浅,心有不甘。 「你走呀!」高澄奈疯了似的,奋力推他出门外。「不要再见我了!」 因为,我只会让你受伤。 大门重重地关上的声音,同时是一段感情的休止符。 高澄奈走到沙发坐,掩面,失声痛哭。 他对你彻底失望,已经不爱你了,他怎么也不会再爱你,还是死心吧。心中的声音告诉她。 「为什么……我依然这么深爱他?」 欧阳浅抱着她,轻拍她的背。「不要哭了,我喜欢你,澄奈。没有他,还有我。」 高澄奈猛烈摇头。 「为什么!?我有什么比不上凌天?论样貌我比他更胜一筹,论学识我比他丰富,论家财我比他富有,我有什么会比不上他?」欧阳浅忿忿地道。 「你的心比不上他,因为你不是真心喜欢我,你不爱我……可是凌天爱我……」她心虚起来,现在不能够确定了。「喜欢和爱是两个层次,你只不过是想占有我,我说得对不对?」 「没错,我就是权威,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小,我要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得不到的,你,绝对逃不出我的掌心。我要得到你——不过是原本,现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你。澄奈,你要什么我全部会送给你,和我一起,你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没有心情听他的话,显得一脸疲倦。「噢,你累了吧?来洗个澡,好好休息。」欧阳浅扶着她走去浴室。 高澄奈和欧阳浅正在浸浴,他轻吻她的玉手。「澄奈,我喜欢你。」为什么不可以牵手?他偏要紧握她的手在手心,悲伤的高澄奈感受到这手热暖的温度,觉似曾相识。 「你喜欢我又如何?我爱凌天。」她仍在倔强,执意要抹杀她曾对他动心的痕迹。 「不对,你不是爱凌天,你爱的是自己、是欲望。你是和欲望相恋,你一直为了满足它,即使堕落至此,你也甘之如饴。到了这个地步依然不悔改,这是你活该,你自作孽。」欧阳浅说了一段奇怪的话。 「其实,我之前被三个人……」高澄奈无力地道。「希望你明白,我不知道怎说。」 欧阳浅甫听此话语无名火起,早叫了她不要和别人工作,她硬是不听,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他无法容许别人占有她,只有他才有资格夺去她的芳心,掌控她的喜怒哀乐,没有其他人可以得到她,他要在她身上刻下属于他的印记。于是他对她说出了无情的话。 「哦,不要紧,反正已经有三个人了,多我一个不多。」他暗示的话如像一道命令,不由她不听从。 她不禁担心起来,那饱受蹂躏的地方怎么可能再经一次暴风雨的侵袭?不过…… 她瞪大眼睛,粉脸带点无知的表情。 「钱不是问题,你要钱我再多都有,反正我的钱多得不知道该怎么花。」欧阳浅总能够读出她的心思。 欧阳浅深入她受创的身体。「感觉好吗?我的小澄奈……」他凑在澄奈耳边,用着充满磁性的声音道,听得她毛骨悚然。 其实是锥心之痛。她本来想挣扎四肢并且大声喊痛,但是她害怕激烈的挣扎会导致水花四溅,不过在刚才剧痛难当的一秒,在她深层的内心竟然涌起一种一直潜藏着、真实而微妙的欢愉情绪。她本来认为工作只是为了赚钱,必须封闭自己的感情,不可以将真正的感觉投放于其中,现在她居然流露出真实的感情,不期然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后悔的感觉随着快乐的情绪而至,她多渴望依然和凌天一起相恋,却已经不可能了。 虽然高澄奈是真正的感受到快乐,可是她又不想让他知道,于是她装出稍为满足的样子应了一声:「嗯。」 欧阳浅一眼看穿了她,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你假装得好真实喔!小澄奈……」 她迷惘的朝他凝神细看,复杂而凄楚的眼瞳更显出她无奈的凄怆悲凉。 假如你问她,她心中其实到底喜欢谁?她会回答你,直到此时她依然分不清楚。 或许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答案早就存在于心,还不够明显吗? 11、动情阶段 浴室内,可供十人用的按摩池外围周遭的白色瓷砖上,形成了一滩薄薄的水渍,那滩水渍静待被清晨的阳光蒸发。 地板上,能够清楚看到一双以水造成的脚印,从脚印的大小及纤幼度来看,确定是一双属于女性的脚印。那双脚印从该滩水渍作为起点,经过打开的浴室门口,一直到饭厅仍能清晰看到、渐趋稍干而显得比较淡色的脚印。然后那些脚印穿过饭厅内、一张可供十二人围坐的大餐桌、以及其对面的那台电视之间的空位,再经过饭厅旁的客厅中,一个容六人摆放东西的大茶几旁边,一直到一个房间的门外,才见印迹总算完全干透。 那个房门外面,走廊两旁的墙壁分别各有一张长桌,上面摆放满满两列整齐的新鲜生果,近看,那儿竖立了一个小牌,小牌写着一行字:经过的人可以随意拿取生果享用。 在前端白色的房门里头,暗色的窗帘被人放下,单调色彩的布幔掩盖外头,灰暗的,惹人生厌的天色,还有位于园林中间的私人游泳池。 窗帘的附近是一列沙发倚,欧阳浅和高澄奈正坐在那儿,高澄奈屈曲白嫩的两腿,以人鱼姿态而坐,正用毛巾擦干依然带着些许湿气的两只脚掌,欧阳浅则半坐在沙发上,木无表情的瞪着电视机播映的画面。 高澄奈放好毛巾,倚在欧阳浅旁边观看电视节目。她身穿欧阳浅的汗衣和一条短裤,感觉像是一个小孩子穿上一个大人的衣服般,亦因此衣服在她身上看起来稍为宽松,她嗅到衣衫上残留他清淡的气味,感觉不很舒服,这身衣服彷似是个标记,意味着她是属于他一般。 高澄奈瞟见电视机隔壁,有一个打开了的柜子,里面装满光碟,她惊讶道:「这里真是个A片制造工场啊,不过我们现在才看,会不会晚了点儿?」 「你喜欢的话,我们看完后,可以再来一次没关系哦。」欧阳浅笑道,露出意犹未尽的样子。 高澄奈吓倒了一般道﹕「啊?别了吧,我好累哦,欧阳浅。而且,现在已经晚上十一时多,我也是时候要回家了。」 「小澄奈,今晚你留在这儿,不要离开好吗?」欧阳浅抚她的发丝道。「这里有日常用品提供给你,不要担心,是女生用的,例如睡衣、个人用品等等。」 高澄奈疑惑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女生的日常用品?」 她心想男孩子的家是不会预留女孩子的用品,直到目前为止,她没有遇见过他任何一位家人,也对呢,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欧阳浅当然不会让她在家人面前露面。 她在他眼中可有可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她最深刻的一次工作回忆,他们用膳时,当时他待她的态度差劣无比,已经是最明显的答案。 他完全没有尊重过她。 她在他心中根本一点儿都不重要! 欧阳浅接下来的解释,更加印证她的想法:「这些用品本是原本属于我以前女朋友,她留下来的,不过这是新的,她没有用过,你不要介意。」 这是她的物品,你却给我用,算是什么意思?高澄奈把话吞回肚子去,她只感她的心酸微微的,乍听他有女朋友,不管是现在式还是过去式,她的心头还是感受猛烈的痛楚。因为她清楚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位和他工作的女孩子,再勉强来说个接近点的关系,她顶多是凌天的前女朋友,她并不是他的谁人,她可以是他的谁吗? 假如欧阳浅会对待她好,只是为了享受,而不是因为真心喜欢她而待她好。 因此她不愿意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忽然她忆起煌的话:「我明白做这工作的人,都不会喜欢客人的,她们的心态难以捉摸。」 「不过我相信即使是客人,也是可以做朋友的。」当时,她是这样回答煌。 可是客人呢?他们会喜欢上当这工作的女孩子么? 高澄奈忧伤得很,摇头对他道:「欧阳浅,你在我眼中只是客人,请你不要待我亲切得像我是你的女朋友好吗?我很不好受。」 欧阳浅见她依然是如此倔强,生气而冷漠地回道:「我没说你是我女朋友,我只是想你陪在我身边,金钱不是问题,我就多给你四千元,你满意了吗?」 欧阳浅的意气话,使高澄奈本来受伤的心再被狠狠割了一刀。 我在你心内真的半点价值都没有吗? 我和你的关系就只是金钱间的连系? 完全没有带半点感情? 若果这是事实,不过是我在自作多情。 你说喜欢我的话语全都是假的。 你对我的安慰都只是虚情假意! 不过,我即管再顺你的意一次。 就最后一次…… 她不断说服自己,毕竟他曾经待她好,她对他的感情,原来深得她还未想就这样放手。 于是她答道:「很好,反正这么晚才回去,我也会被骂,我倒不如留在这里直到翌日,先不回去算了。」她决定不离开,不敢想象稍后回家后,她会面对怎样的处境,反正晚了就是晚了。 或者,她想证明自己的想法,所以不愿意离开。 梳洗过后,高澄奈稍为平复悲哀的心情,人亦比刚才精神一点。此刻她在他的睡房处,身穿一套睡衣,洁净的娇体渗出淡淡的花香,她爬上床,躺在欧阳浅身边,默然凝目看他,她的内心一团糟。 欧阳浅与她四目交接。良久,欧阳浅开腔:「对了,你为何会来找我?」 高澄奈轻叹一口气道:「我找你是想你救救我。当时我太混乱……没有考虑你在不在家便跑过来。」 「不要紧。」欧阳浅笑道:「你觉得我可以救你?」 「嗯,直觉告诉我,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知道我工作的事情的人,而且我当时在你家附近,所以来找你应该有帮助,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子。」她从没有发现,自己对于到过仅仅一次的地方,会像今次这般,存在深刻的印象。 也许她心底深处早已向着他,她有多喜欢他,他会明白么? 「不要紧,小澄奈,一切经已过去了。你不用再害怕了,知道了吗?嗯?」欧阳浅轻吻她干涸的嘴唇,那种干涸使得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妩媚,炽火蔓延至粉项,顺着她脆弱的咽喉直至动人的锁骨。 「……我都想吻你看看。」此时,高澄奈低柔的话语,让他首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错,未及细想,感到高澄奈的粉唇触碰他的两片薄唇。她暗忖,他以前的女朋友也曾经这样吻他的吧?她想了解一下那到底是什么感觉,于是她主动轻咬他的颈项…… 高澄奈内心充满了孤独感,使她不懂得表达自己,只能用这方法告诉欧阳浅。 我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 我非常喜欢你。 这样做,就可以让我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吗? 这样做,就会和你以前的女朋友相似了吗? 前度女朋友做的事情,和我有任何关系呢? 为什么,我会突然无缘无故变得这样介怀? 只要这样,就能够得到幸福了吗? 凌天,难怪你会对我失望。 因为,我对你坚定的心意动摇了。 我喜欢的是…… 欧阳浅任由她继绩亲吻他的身体。吻了没多久,渐渐她两眼疲倦得快要睁不开来,就是这样,她伏在他胸膛上沉沉睡去。 欧阳浅紧拥着怀抱中的高澄奈,生怕一放开手,她便会消失不见。他以薄唇轻抚那双阖拢的黑睫,不知这夜她所作的梦境,会否是个好梦? 小澄奈,为什么你不愿意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意?难道你要完全否定自己的心,抗拒我的接近? 实情上在我能力可及,我可以为你做一切的事情,只是你从不察觉我的存在。 我无论待你何如,你都不会注意到我,因为你的眼中从来没有我。 才不是什么前度女朋友,其实日用品是属于他母亲的,他只是在试探她的反应。 她刚刚的反应像是打翻醋坛子一样,她对他心动,她对他存有感情,这事情决不会错。 伊人正于自己拥抱中,他心爱的人,他能够紧握她白玉般的纤指,感受她嘹亮的心跳声,却捕捉不到任何一片幸福的碎片,因为他连半片都无法触及,他深信,高澄奈今天无故以这样亲密的反应对待他,只是由于她伤心过度,把他当成凌天的代替品而已。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一次郁闷起来,内心空洞的缺口,何时才可修补? 她的心意不在他,他拥有的心,亦只是缺了一半的心。 ★ 金黄色的阳光洒进大屋,将饭厅映照得格外明亮。 他们在那可容十二人围坐的大餐桌享用精致的早餐,高澄奈坐在欧阳浅旁边,她再次换上欧阳浅的衣服,因为他没有女孩子穿的便服。现时她的上衣是男装衬衣,短裤换成了牛仔裤。 「给你吃的。」欧阳浅切了半个面包到高澄奈的碟子里。「尽量多吃点东西吧,女孩子太瘦不好抱。」 高澄奈轻轻摇头表示不肯吃。 欧阳浅霸道起来:「不许有意见。我就是要你这样吃。」似曾相识的话语。 以往的她对于不喜欢的食物,是绝对不会吃的,不过这一次她决定迁就他。 只要他高兴。 她以银叉切了一些蛋白加上那半个面包混合在一起,切开数份,细细地咀嚼了几口,然后开始像个饥饿好久的小孩般,不顾仪态地吃起来,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女孩何时开始变得顺从他?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温柔的高澄奈呢,欧阳浅心想,她这两天定是吃错药了,怎么她没有再反抗他?她以前不会这样的。现在的她跟一个小孩没有两样。她吃东西的模样彷似是想利用满足食欲填补罪恶感,和透过填饱肚子忘却不快的记忆。 「不够的话还有,小澄奈。」欧阳浅觉得她的反应好有趣。 高澄奈实在不想再吃,只是喝光了那杯摆放在碟子旁边、以玻璃杯盛载的新鲜牛奶。 「还有一点牛奶在嘴角,我替你抹掉吧。」欧阳浅将沾在她嘴角的牛奶用纸巾抹走。 高澄奈怔住,如同星辰般秀美的双眸的视线离不开他的脸庞,她开始相信,他是真心喜欢她的,为了她,他愿意改变,尝试学会关心他人及理会别人的感受。 用膳后,高澄奈站在欧阳浅家中的大门,向他道:「那么我要走了。」 可是他没有再向她微笑挥手,只是穿好鞋子,走到她身畔道: 「我送你回去。」然后他再问:「你想找司机接送,还是直接走路回去?」 他不能够再让她跑掉。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高澄奈语调冷冰冰,可是下一秒却轻抱他一下道:「谢谢你的好意。」 好温柔。 犹如当日在学校主动拥抱他的高澄奈一样。 「我走了,欧阳浅。再见。」高澄奈向他挥手。 他一刻五味杂陈。 她的主动拥抱,肯定了他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凌天的代替品,而是有一定的地位。 「再见了,小澄奈。」欧阳浅在她的俏脸香了一口,最后缓缓放开了,一直捉着她柔荑的大手。 又一次目送她的背影,伴随着冬日的光晖,渐渐消失于视界中。 凝目向你如同繁星一般明亮的澈圆眼眸,我发现可以再次牵你温暖的手,是我的幸运。 好温暖。 毕竟,你还是在乎我的。 高澄奈秀丽的容颜,展露出窝心的幸福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