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革到老子头上】(1-3)
【革命革到老子头上】(1-3)
作者:laojianghu
【革命革到老子头上】(完结)
【革命革到老子头上】(07-08)
【革命革到老子头上】(04-06)
老妈打来手机时,席晓磊正在床上享受跟女友交欢后的余韵。 女友横躺着,长发四散,乳房向两侧微斜,亚麻布薄毯象征性地遮住肚脐,一条白长腿搭到他腹部,血红的脚趾下勾,一下轻地一下重地抓。 他呼吸空气中流动的性气,望着残留在她阴部的精液,皱皱眉,说,躺半天了,起来吧,洗洗,熏到的人不光是我。 她不理睬,尖手指滑到自己茂密的阴区,两指作剪刀状,一板一眼地修剪。 他说,这不算。要剪认真剪,干脆开个白虎堂。你怕的话,我帮你。 她说,才不,留着。毛里求斯,宇宙最后一道美丽的风景,留给勇于探索的男人。 他细想,忍不住笑,女友的手指停住。两人笑,床随之轻颤。 手机铃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说,你的。 仔细分辨声音来源,发现不是她的,是他的。他怪自己,怎么又忘记关机?手机放在外间的桌上,不管不顾地响着。他试图移开她压住腹部的腿,她不悦,另一条加上,直捣他那软榻的阳具。他说,恐怕有事。她哼一声,我还没完,别想溜。 他估计是公事。公司最近接了一个大单,甲方三天两头有想法,要求他及时解释说明,弄得他心烦却不敢表露。合同签了,定金到手,他拿拿架子未尝不可。他觉得不妥。他虽然三十不到,自小年少老成,喜欢往远处深处想事情。甲方具一定规模,把它伺候舒服,观望的其他公司会跟进。眼下他该修炼的,就是忍功。 女友有个短处,怕痒,周身是痒点,痒到极处,身体曲成红烧虾,全无抵抗能力。他在她的脚心轻轻搔,她的双脚“咻”地后缩。他弹起来,赤身冲到外间。 手机是老妈打的。他端着手机,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镜子里瞧自己那副风流之后缺德性的小样儿。他说,妈,我正忙呢,待会儿我给您打过去? 老妈说,忙?你什么时候不忙?你给我听好。 他无奈,空着的手掬水,清洗自己的脸和下体。 老妈说,最近你姐好像不太对头,连续几天,不接手机不回微信。我说,你过去看看? 他觉得老妈多心,说,姐是大忙人,写书咨询开酒吧,每一样都忙,这会儿说不定在哪儿出差,那种只有2G网路的地方,找不到的,正常。 老妈听不懂,问,2G?什么G? 他说没事,姐三十多的人,知道怎么照料自己。老妈不满,说,我觉得她病了。我一时走不开,不然不会找你。最近不是闹流感嘛,你爸得了,很重,快二个星期没见好。你帮妈一回,过去查一查,啊? 他说,我要住C城,立马去慰问送温暖。妈,我们T城隔着好几千公里。再说,就算得流感,又不是第一次得,别太担心。 老妈说,她呀,你还不了解?病不起,一病生活一塌糊涂。你不能丢下她不管。还有…… 老妈的声音转弱,耳语般地说,万一不是流感呢? 女友悄声跟来,从后面贴近,示意他接水传给她,她帮他清洗。她在阳具上狠下功夫,阳具重新焕发勃勃生机。他很不自在。裸着身跟自己的妈妈说话,已经算大大的不恭。这会儿,女友偷袭,阳具膨胀,哪有心思听老妈唠叨? 他赶紧答应,说,好好好,我下午出发飞过去,查出问题,就地双规。 老妈这才满意,补充解释道,我知道她忙,没事儿最好,完了你赶紧回,别多打扰她。 他是是地应付,收了手机,转身搂紧女友,说,再来一轮,就这儿? 女友推开他,说,去去,我得先洗洗,你的味道难闻,能熏死大象。 她捋着自己的阴毛,抹了一下,戳到他鼻子下面,不信,你自己闻闻。 女友浴毕,赤身回到卧室,见他收拾东西,问,怎么了,真要走?我们下午、晚上不是安排好了吗? 她说的对又不对。他们是有安排:做爱、晚饭点外卖、吃完再做。 他解释一番,女友听来奇怪,姐姐病了,怎么是弟弟的事儿? 他解释道,我们不是一般的姐弟。 他们不是同胞姐弟。他的亲生父母离异,他随母亲。他姐,范乔琪的生母早逝,被父亲带大。他妈和她爸的结识相识带戏剧性。他和范乔琪恰好同一天到市儿童医院看病,两个大人在过道守着,一聊擦出爱情的火花。两家合到一起,小孩保留各自的姓。他们担心两个小孩合不来,几次征得孩子们同意,结果,一家相安无事。 听完,女友说,那不算你姐。 他说,法律上算是。一起生活那么些年,觉得是亲姐,事实上也算吧。不多扯,我们抓紧时间。 他哈腰,抱着女友入卧房。她有点紧张,说,你一对小胳膊,小心点儿。我面瘦,皮肉瓷实,最近不敢称体重。 他欢喜地啃着她的丰乳,文思泉涌,说,这对宝贝,上树压弯枝头,下河漫过堤坝。 他在一群海归朋友聚会上遇见女友。她漂亮,健谈,笑声富传染性。一个朋友对他说,带她走,你不会失望。 他约她,提出一道看电影或逛书店,她说,没意思,吃饭倒是可以,就怕你请不起。他找了一家贵得离谱的餐馆。席间,他被她两个酒窝和笑声迷倒。出了酒店,他提出到河边走走,她说累了,想回公寓休息。他进了她的公寓,进了疯狂的两人情爱世界。 跟女友交往一个多月,他还没向家里通报。从外形看,真没什么毛病。她个子高,身材苗条,黑发浓密,乳房高耸匀称,屁股不宽不窄,嘴唇肉感,多看几眼能被麻倒。做爱时反应敏感,不断高潮,不断分泌汁液,他啜饮几次,不带半点异味。在床上,她那摇曳风姿实在令人陶醉,她那奔放的言语激发他的黄腔灵感。 两人在一起,她经常催促,快点快点,像是赶场。进行中,时不时蹦出脏话,很刺激他的性趣。 但是,他并不完全满足。做完爱,总得交流点别的什么吧?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顺畅,甚至零交流。她对他的某些想法不以为然,听时心不在焉。他问她的一些问题,比如右臂肩胛处的刺青要表达什么,她敷衍说,年轻时不懂事,脑子乱,想刺就刺,当时到底怎么想不太记得。 人生难得几回刺青,真不记得背后的原因?他不信。他不追究。换位思考,他不是也有一件两件甚至多件不愿与人分享的经历吗? 他为他们目前的关系定位:比一般的炮友亲密,比一般的恋人疏离。他虽然迈向三十岁大关,但不着急定下来跟谁结婚生子。她没明说,感觉她的想法相同。于是,他们交往着,肉体交融着。 他突然离去,打乱了他们的原计划,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嘟囔道,真是,又不是你爸你妈,一个姐,还不是亲的,还不确定是不是得了病,说走就走,至于吗? 他多少有些内疚,说,不能不去,我们家一直非常亲密。我妈待她比亲女儿亲,她爸待我比亲儿子亲,我姐呢,不多说,反正对我非常好,每次我需要,她一定帮我。多少人说,我们一家根本不像后来组合的家庭。我保证,事情搞定之后,乘最早的航班飞回来。你好好等着,到时别求饶。 女友的态度转好,说,我等什么?现在先办了。 他停止收拾行李,说,你的意思? 她隔着裤裆,捏紧他的阳具,双眉耸动,热气腾腾地说,我的意思,要讲出来吗? 她掏出他的阳具,蹲下来,一口含住。他享受着,抚摸她的秀发,心想,不该轻易答应老妈,姐准没事儿。匆匆离去,丢下眼前的良辰美景。可惜啰! 女友抬头,舌头舔着嘴唇,笑吟吟地说,走可以,你得留点东西。 留什么? 把根留下。 留哪儿? 女友想了想,顺势躺下,两腿叉开,嘴巴往下一努,说,这儿最好。 拖着疲惫的身子,他登上海南航空的飞机,坐在靠过道的位子。当班的三位空姐穿青色旗袍式制服,非常漂亮,服务周到,把机上几个男乘客的目光吸住,那种贪婪样,恨不能抱住空姐们跳机。 空姐不就是空中的服务员嘛,招聘弄成选美,还要求她们把乘客当上帝,弄得每个正常的男性见到她们不免浮想联翩。 一位空姐弓腰回答前排一位老年妇女的询问,裹在黑丝里的浑圆臀部正对着他,近到可以呼吸从那儿冒出的热气。跟他坐一排的大叔忍不住探身,死盯着那片似乎可及的肉。席晓磊经过几番暴风骤雨,面对美色暂时无动于衷。他想对大叔说,看看就好,别想远了。空姐是随便能钓的?她们一个个是人精。 他正襟危坐,任凭大叔的目光如子弹在胸前掠过。 他想起自己家庭的独特。 他们的父亲是国内研究两性关系的先驱者之一,先在北方某大学当教授,那时候,家里经常接待前来讨教讨论的年轻一辈,客厅里餐桌上,一些平日禁忌的字汇不绝于耳。他还小,似懂非懂,懂的部分想来脸红。父亲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只要两情相悦,不伤害别人,男女之间的事政府要少管社会要包容。 父亲跟老妈的感情特好,当着众人面,对老妈大秀恩爱大显殷勤,老妈欲拒还迎地躲闪,脸微红,声微颤。范乔琪说你们太过分。父亲说,我过分?我爱的可是自己的老婆。不像某些当官的,台上扮海瑞,台下学西门庆,搞得乌七八糟,曝光出来的种种,吓死老百姓,连我都闹夜惊。服了他们。 父亲的观念超前,加上口无遮拦,受得方方面面的打压。他一怒之下,携全家移民美国。呆了几年,水土不服,事业开创不利,他的那套东西,美国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就广泛讨论,哪有他的市场?十年前,父亲接受南方一家大学聘请,担任新成立的家庭关系研究所所长,带一家子放弃绿卡,重返祖国,从此搞得风生水起。前几年,美国开放对华公民的十年签证,他们一家顺利签到。照老爸的意思,美国以后总有机会走动,十年签证机会难得,拿下备用。 父亲搞学问的基因传给了亲生女儿范乔琪,父女主攻的研究方向相似。她在C城的一所私立大学任教,业余做线上线下的家庭关系咨询,还投资一家文人气息的酒吧,当小股东。她过的不是富人生活,但很满足,不担心柴米油盐,比较自由地做学问。 他对做学问毫无兴趣。大学毕业后,经过家里几次三番动员,他勉强到南加州,在范乔琪正在读博的同一所大学混了两年,混到硕士。一证到手,逃一样回国,跟几个朋友在T市合作捣腾一家网络公司。他自封CEO,前年开始赚钱,在实现经济自由的道路上狂奔,目标是创业板的上市公司。 父亲给姐弟两个的客观评价是:儿子读书不多,人文修养欠佳,但成熟,情商高,领悟力强;女儿性格独立,思想独特,我行我素,容易得罪人,却不会犯大错。结论:两个人性格各有千秋,两个人的婚姻大事不会顺利。
下了飞机,席晓磊搭乘的士,半小时驶入范乔琪所住的小区,梅岭山庄。里面盖了将近二十栋楼,外形一模一样。他下了车,定神想想,确定她住十六号楼,601室,两室两厅,右转再走百来米的小道。 楼前的公共垃圾桶还未清理,堆得老高,散发臭气。范乔琪时有抱怨,小区的物业管理每况愈下,一桩小小的修理需要催千百遍,物业管理费迟交半秒钟却不行。老妈说,你呀,说什么好呢。 在外面当专家,教人家处理情感生活,头头是道。自己呢,买房子,那么大的事,看一个楼盘就急着下单,说什么售楼小姐面相实在可靠。 这个姐,的确不是全面型人才,做学问一等一,过日子差强人意。 电梯姗姗来迟,门关闭时像是发怒,通地一个炸雷。电梯内三面都是广告,艳丽刺眼。他想,有机会,动员姐换房子。她并不缺钱。 上次来,范乔琪给他配了一把钥匙,说她家就是他家,随时开放,只要提前打招呼。姐姐的信任,温暖他心。他表示,下次她去T城,他也要为她配一把钥匙,把他家当她家。范乔琪说,算了吧。我怕忘记提前通知,坏了你的好事。他说,你不怕我坏你的好事?范乔琪不理他。 席晓磊开了门,先高喊一声,有人吗? 无人回应。 她的客厅布置清雅,采用宜家的家具,窗帘紧闭,印着紫罗兰的壁纸笼罩在朦胧之中。他经过卫生间,里面有未收拾好的拖把和水桶;经过书房,看到的是胡乱摆放的书籍,只有她喜欢的两位美国两性研究先驱的黑白大照依然故我,静静地守候在墙中央。卧房在右角,门虚掩着,他轻轻敲门,说,姐,在吗? 他听到类似呻吟的声音。他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气味扑鼻而来。平日,范乔琪很爱干净,很会打扮。房子的惨状和气味表明,她病得不轻。他庆幸自己来得及时,多年培植的姐弟情如潮水涌来,打得自己的鼻子酸酸。 她的双人大床上除了凌乱的卧具,还有书籍,吃到一半的食物、药瓶、无数片用过的手纸。他拧开床头灯,范乔琪睁开眼,几丝惊喜掠过。她挣扎要起身,他赶紧过去,抱紧她,望着她那憔悴的脸和散乱的头发,想亲吻她的额头,她挡住不让亲,微弱地说,别。我差点没命了。 他记起老妈的一再叮嘱,说,等一下。他立刻给老妈发短信:人在。病了。活着。 转念一想,现在不是搞不正经的时候,他补一句:我会照顾。请您放心。 老妈马上追过来,说,我要跟她讲几句。 他对范乔琪说,妈要跟你讲几句,行吗? 范乔琪接过手机,听老妈那边的狂轰滥炸,有气无力的“嗯嗯”应着,最后说,我会好的。 他详细询问病情。她在一间沙龙做讲座,穿太少,里面的空调太低,得了感冒。她没看医生,没惊动好友,以为几天就可以过去。没想到,病情严重,严重到她以为自己患不治之症,醒着的多半时间考虑后事。 他说,扯什么扯,你有什么后事? 他为她掖好毯子,掀开窗帘,打开窗户,迎来市声。 他问,想吃什么? 她凝视他,摇摇头,说,不饿,也没胃口。 他说,那怎么行? 他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范乔琪很少自己做饭,做也就做一些面条汤圆之类的。他关照她服过药,说,我出去买些东西,我来做。 他在小区对过的小型超市买了一大篮子的东西。以前他陪范乔琪来过几次,都是他付账,范乔琪说应该的,理当孝敬长辈。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认出他,说好久不见,你姐呢?他说在家养病。老板娘说,怪不得。 老板娘顺手送一扎四罐的八宝粥,说,希望她早日康复。你姐,长得好,声音好听,气质好,高贵的命。 周围的几个顾客听到,特意多看了他几眼。 他填满冰箱,整理她的书房。她是国内崭露头角的家庭关系专家,出过不少文章和几本书。书架摆得满满的,英文中文都有,有些书名让正人君子看着脸红。 他熬好八宝粥,做了清淡的海带蛋花汤,端给范乔琪吃。她勉强坐起,睡裙松散,不见乳罩搭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他不让自己的眼睛下滑,望着她的脸,说老板娘夸你高贵。 范乔琪莞尔一笑,说,一点不错,我的小弟弟贵为CEO, 千里迢迢赶来,为我做饭,够高贵了。 他说,你还信呢。你看你的家,比我的都脏。 她说,不就是等你来收拾吗? 他哼一声,说,平时见你朋友挺多,男的女的,高朋满座。你这么狼狈,为什么不叫哪个过来帮帮?喂药、点餐总可以吧? 她说,晓磊,朋友再多,不能随随便便进我的闺房。男的不必多说,就是女朋友也不能坏规矩。 他说,我不是进来了吗? 她深情地望着他,微笑着不说话。他被她盯着发慌,转移话题,问,好吃吗? 她说,记忆中最好吃的一顿。晓磊,我封你个“暖爵”吧。 他听了发懵。 她说,公侯伯子男爵,后头叫暖爵。你长得帅,脾气好,能做饭。以后哪个女孩嫁给你算是五百年修来的福分。 他自嘲道,谁嫁我谁倒霉。 她问,为什么? 他说,等我要结婚的那一天,恐怕是天荒地老的那天,谁愿意等我呀? 范乔琪还想说什么,他催促道,快点吃,我给你抹把脸,好好睡一觉,我的事不重要,你也少操心。 范乔琪很快入睡,发出轻轻的鼾声。他陪坐一边,心里感到无比的温馨。他为自己的亲人操劳,无怨无悔。姐姐的鼾声听起来是最美妙的声音。他满足地悄悄离开,在客厅沙发上搭一个铺,不一会儿坠入梦乡。 凌晨时分,他被急促的声音吵醒。他仔细一听,卫生间的门没关,范乔琪在里面小便,大量排泄,击水清脆。她一时糊涂,以为她还是一个人。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轻轻带上门。过一会儿,她蹑手蹑脚出来,站在门边,观察他的反应,然后一步一步踩着进卧房。 席晓磊再也睡不着,下身不可抗拒地勃起。他的脑海中,翻腾着浓密(浅疏?)的阴毛,粉红的阴唇,晶亮的尿水。他抑制自己,不让三者连作一体,连成范乔琪的身体。 跟这个姐姐,他少年时有过极为尴尬的一段。 他读高一,热衷打羽毛球,暑假时一场双打,他跃起扣球,落地后崴到脚踝,殃及右臂,当时疼得要昏过去。医院给他的脚和手臂打石膏,他不得不回家静养,躺在床上。 范乔琪那时读大二,跟一家公益组织实习,大部分时间不着家。老妈向单位请假两周,在家照料他。一天,老妈有事必须外出,叫范乔琪帮一下。范乔琪很不愿意,说项目离不开她,老妈头一次对继女发火,说弟弟重要还是别人重要?自己的弟弟不管,做什么公益?救己才能救人。 席晓磊听到,为姐姐过意不去,说他自己行,不需要时刻被人伺候。老妈说,行个屁,你就是逞能才落到这下场,没人管你,谁知道又要出什么事? 老妈走后,范乔琪对席晓磊说,我在隔壁书房,有事叫我一声。 他坚持不叫,她那边毫无动静,不知道在忙什么。天黑了,他饿得慌,用力咳嗽。范乔琪走进来,问他,什么事?他说饿。范乔琪跑进厨房,找半天,没发现老妈留下煮好的食物。她说,妈好像没做吃的。 她一下没辙儿。他说,柜子里有八宝粥罐头。她眼睛一亮,飞快把粥拿来,拉开瓶盖,扭开勺子,递给他,说,吃吧。 他看看自己打了石膏的脚和手臂,为难地说,我,没法吃。 范乔琪意识到自己欠考虑,小脸红起来。她到厨房扯下几张大纸巾,铺一张在他胸上,拉过一张小板凳,给他喂食。他有点怕脸色不太友善的姐姐,过于配合,几次被勺子戳到,范乔琪急了,说,鸭脖子不要乱动。这句话,说到两个人都笑起来。 他们配合默契,一罐粥差不多要吃完。她的手机鸣响。那个公益组织问她,明天是否确定能到?她说没问题。那边不放心,给她加上一堂做事必须善始善终的教育课。 放下手机,她不满地说,那么多废话,粥都凉了。 她心里有事,最后几勺喂得毛糙,不小心把一勺抖到他肚皮上。她“呀”一声,忙乱帮他擦拭。他穿薄薄的丝质睡衣,底下没穿内裤,经过几下擦拭,他的阳具挺立,被她擦到,她又“呀”一声。 他们两个人的脸赤红,眼睛避开对方。他弱弱地说,不吃了,饱了。 她如释重负,收拾好,逃也似地走出房间。他不管不顾地射精,湿透了毯子。晚上老妈接班,他怕老妈发现,故意打翻水罐,打湿整条毯子。老妈一边收拾,一边抱怨范乔琪,说光会念书,做一点小事弄得像鬼子进村。 此后,他们从不谈尴尬的小插曲。席晓磊感觉到,范乔琪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有机会就叫他“鸭脖子”,直到他念大学,他说不能再叫,被人叫“鸭”侮辱人格。他们的关系亲密到外人分不出他们是继姐弟。 他赴美留学时,父母建议,姐弟应该住一起,相互照应,节省房租。他和范乔琪不约而同地拒绝。他记得那段往事。他没问范乔琪,估计出于同样原因,都不愿再碰令人尴尬的场景。 天渐渐放亮。他起身,小心地走到卫生间,关好门。弓身冲马桶的时候,他看到脚边的衣物筐,筐里装了范乔琪换下的内衣裤,花花绿绿挺新潮,就一眼,他的阳具又疯长。他厌恶地捏一下自己的大腿。什么东西,居然打老姐的主意? 他觉得,要怪得怪他跟女友意犹未尽。胯下没吃饱的小家伙才不问对象而滥情。 范乔琪的病情明显好转。 席晓磊先起床,到小区外头的餐饮店买了鲜奶、茶叶蛋和肉包子。等他回来,她已经洗漱完毕, 穿了丝质无袖上衣,低圆领,适度展示她的乳沟,头发束成松散的马尾。心情不错,哼着什么歌曲。 他们坐在四方形小餐桌边,太阳光照进来,她背光,两颗小耳环闪闪发亮。她的胃口极好,几口吃掉茶叶蛋和包子。她说,真是好日子呀,被未来上市公司的CEO伺候,我说,晓磊,你干脆住下吧。 他说,一句话,只要你付得起CEO的工钱。 她说,开玩笑啦。我要赶你走。病一场,耽误了好多事情,我得补上。你在这儿,多少算客人,我不陪行吗? 他说,好多事情? 她说,一点不假。我是小人物,样样事情都不是离不开的角色,大学呀,酒吧呀,博客呀,不小心就被人忘掉。 他说,谦虚是你的美德。你这么优秀,多少男人见了hold不住。 她捋捋头发,拍拍脸蛋,说,还优秀?邋遢得像疯女人。我呢,想做的第一件事,是美甲,让自己赶快亮起来。 她展开两只手背,给他看。她细长的指甲要么暗淡,要么脱油,不太雅观。她问,要不要一起去? 他哼一声,说,女人堆,我跑去干啥? 她笑起来,说,你out了,美容美甲的数量稳步上升。好了,不为难你了。 想想清晨上厕所,他自己严重丢人,他确实不方便再呆下去。范乔琪笑称“赶你走”,正好给他一个台阶下。 他说,你真的没问题? 她答,没问题,安全入港。 你再给老妈报个平安吧。 他拨通手机,启动免提,老妈接了,自然高兴,把手机转给老爸。老爸不亏是做学问的人,不问寒问暖,直接就跟她探讨哪篇文章的结尾。席晓磊直翻白眼。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他家就有两只叫不出名儿的珍稀鸟。 老爸回归人性,问了一句接地气的话,你那房子该换了吧?点不好得很。卖了卖了,钱不够,我帮你补上。 范乔琪说,等我全好了,等我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完吧。 收起手机,席晓磊说,咱家老爸牛。 范乔琪附和道,牛爸爸。 他们吃好,她拉着他走到书房窗边。对面围墙之内,是一所市重点小学分部,教学楼前的大操场上,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高音喇叭发指令,身着校服的孩子们像排练集体操,一个个阵型四方滚动,搅得生气盎然。 他说,老爸说得对,你该换房子。搞学问的人,你一贯睡得晚,不嫌吵吗? 她说,开始很不习惯。大喇叭太响,校长每天训话,乡音重,听不懂,只想笑。慢慢习惯了,跟随他们的作息时间,一天可以多做很多事。 他们挨得很近,从她头的发,他能闻到洗发液的香味。他想搂住她的肩膀,亲吻她的头发。他不敢造次。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他们两手相握,静默了好一会儿。 她松开手,推开窗户,说,打开窗,静静地观察生龙活虎的儿童,我觉得,有孩子挺好,有自己的孩子挺好。 他问,跟谁,目标定了吗? 她抬头看他。盯视的时间似乎特别长。他内心不稳。他觉得,他问了一个过于敏感的问题。 她说,没有定。不过,我没有放弃。说不定,那位在明天或者后天出现。 他说,你总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从小学生想到养自己的娃。 她问,你没想过? 想什么? 为祖国培育第二代? 没。没想。我自己的事搞定再说。 她转过身,说,你帮我一个忙吧。我想泡脚。 她有个带滚轮的高筒泡脚桶,放在阳台上。他小心地推到客厅,按她的指点,添加热水,混入生姜和艾叶,设定好温度。她脱下袜子,脚插进去,直呼“美死了,美死了。” 他到厨房,把早餐的残留部分清扫干净,一边跟她闲聊。 她提议,白天他出去溜达,关照一下这座城市新冒出来的几个打卡景点,晚上回来,一起吃晚饭,她请客,然后去她做小股东的酒吧,观看一场实验性小话剧。如果她的病情持续改善,他明天可以“滚出”该市。 他不喜欢“滚出”的说法,追问为什么。 她说,你不情愿嘛。不是你姐病危,怎么请得动你? 他说,你开玩笑吧? 她说,当然是开玩笑。我每天都想你。 想我什么? 好的、坏的都有。想听吗? 赶紧来一段。 算了,快滚吧。晚上见。 她抽出脚,他用干毛巾为她擦干。她的脚趾白皙细长,脚趾从上到下依序排列,脚背上一条条青色血管隐约可见。他赞叹说,你的脚长得好,贵族级别,当脚模准行。 她把脚架在他蹲着的大腿上,悠闲地勾动脚趾,说,是吗?要不要亲亲? 他伸出舌头,作势要亲,她收回脚,说,你的嘴巴甜,什么时候练出来的?泡妞多,战果辉煌吧? 他抬头看她。她美滋滋地笑着。她说,好了。时间紧,你先出去走走吧。伺候人辛苦,你也需要放松。 他哪有心思给风景点打卡?对这座灰色多雨的城市,他素无好感,想不通范乔琪怎么看上它。 他叫了一辆滴滴车,告诉师傅,随便转,师傅响亮地说“好咧”。师傅是河南人,早年在广东中山打工,认识现在的老婆,随老婆回C城老家,已经在这儿住六年。师傅是热心肠,十分熟悉这座城市,经他声情并茂的介绍,席晓磊有个新认识,觉得眼前的一切其实不错。姐姐选择的地方,怎么能差呢? 他摸出手机,拨通范乔琪。她过半天才接。他问,没事吧?她说挺好。他说,冰箱里给你买的东西,仔细挑,都可以当中饭吃,做起来不麻烦,拿蒸锅煮热,放进去就成。她说,你怎么哼唧唧的?烦不烦? 明明是抱怨,口气带着喜气。 在老城区,师傅指着一个住处,说,那是谁谁的故居,要不要进去瞅瞅? 他问,谁谁是谁。 师傅说,宋代名人,具体干了什么,我一时说不清。据专家考证,他周游天下,在这儿住过一阵子。 他说,这儿不是给大火烧过几回吗?故居还存着? 师傅说,我不清楚,听专家的,没错儿。 呵呵,当今,真有人一切听专家的? 门票一点不便宜,扫过微信他就后悔。他在里面转悠,发现花园的格局,题匾,室内的摆设,在几个不同的地方见过,几无二致,像是一家故居连锁店开的。 他在附近吃小吃,填饱肚皮后,走进一家公园,租了一条小划艇,在湖心游荡。他痛感无事可干的无聊,为将来退休以后的生活担忧。他猛然想起,从昨天下飞机开始,直到此刻,他几乎不怎么惦念女友。女友想他吗?他估计不会。他们的关系开始于止步于身体交融。他并不了解女友,女友对他的前世今生何尝真心关心过? 他认真交往过的女友,掐指一算,一共六位。初恋是真恋,后头几位感觉是走过场,没有多少印象。即使初恋,如果可以重来,他不会跟她厮守。他们彼此不合适。那么,到底谁会跟他合适?谁会成为他心中的“就她”呢?男男女女在满世界交往,多少能修成正果呢? 好容易熬到黄昏,他急切地回到范乔琪住的小区。她已经打扮完毕,说他不用上楼,在楼下等她。 她略施粉黛,换了一条藕色连衣裙,低跟凉鞋。她伸出手,问,怎么样?焕然一新吧? 他细细打量。她的手指甲和脚趾涂了深紫色的甲油,熠熠发光。他说,比早上还要棒,一如既往的美丽。 她笑嘻嘻地挽起他的手臂,说,走吧。 他们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中型超市。她说,我先看准目标,等看完话剧之后再来结账,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他说,算得这么精?买东西不是女人的享受吗?她说,要看心境跟谁。你要是待着不走,天天为我做饭,我才懒得逛超市呢。 他们走向超市,被几个提着购物袋迎面而来的顾客长时间注视,带着羡慕。走到门口时,她用胳膊搂住他的腰,把他拉到她玲珑的臀部上。 他们在里面悠哉地逛。在冷冻食品过道,他停下来,取出冰柜里的饺子,查看过期日期。他抬头一看,发现她似笑非笑地凝视自己,他挤出笑容回应,她移开目光。在水果部,他捏捏柿子,检查柔软度,他抬头一看,又见她似笑非笑地凝视自己,他挤出笑容回应,她移开目光。 他意识到,姐姐买东西是假,偷看他是真。为什么呢? 出了超市,她说饿了。她选了一家台湾人开的连锁餐馆,复古式装潢,菜和服务均属上乘。他们喝当地小包装啤酒,一口干掉一瓶。电视上正在播放跑火的相亲节目。他们饶有兴趣地看。插播广告的时候,他问范乔琪,怎么样,自己搞定了吗? 她说,搞定什么? 男朋友啊。 没。 你要上台,保证每个男嘉宾为你爆灯。 高看你姐了,我就怕傻傻站一个播出季,给其他姐妹当灯泡。你呢?挑女朋友挑花了眼? 我?没。节目就不上了,都是套路。肤浅的接触,怎么可能结良缘呢? 还是说你吧,你是两性关系专家,不能只管别人不顾自己,别再挑了。 她答道,倒是。再拖下去,大家以为我是蕾丝边。 节目回来,一位海归女性发表长篇大论,听得水平像小学没毕业的男嘉宾们目瞪口呆。他对范乔琪挤眉弄眼,说,你上台,不至于讲这么长这么叫人打哈欠吧? 她说,难说。说不定是技巧,因为看不上,故意漫无边际地侃,吓走他们。 他说,还是女人套路深。 她改换方向,说,如果我们两个一起上去,不知道行情怎么样? 他举起右手,作扳机状,说,肯定爆表。 那么肯定?假如你脑袋一热,选我怎么办? 怎么会?报名时得如实申明,我们是姐弟。脑袋热,不等于脑子坏了。 假如不如实申明呢? 他正起身,放下嘴边的啤酒罐,说,老姐,你没醉吧?就这啤酒? 她伸出手,放在他手背,轻轻拍拍,宽慰道,看把你吓得。第一,我绝对不会上这种节目。没必要。不是对你吹牛,你老姐登高一呼,城里一半的男人要哭着喊着“选我选我”。 他呵呵笑着说,另一半男人在办离婚证的路上。我不如你,登高一呼,十条街奔出几个八旬广场舞老太太。 他们相视一笑,碰一下啤酒瓶。 她说,第二,就算我们一起报名,就算我们装成陌路人,我不会选你。 他有点受伤,问,我那么差劲? 她说,不是。在我眼里,你比谁都优秀。但是,听好了,但是,你不适合我。你过于暖男,过于优柔寡断,过于……那个什么。 他着急,申辩道,老姐老姐,你低看你弟了。我是暖男?看对谁。我优柔寡断?我干的可是CEO的活儿,拍板的时候,裁人的时候,我从来说一不二。你说清楚,我还过于……那个什么? 她收回一直放在他手背的手,举起啤酒,说,敬你一杯。弟,我一直为你感到自豪。说实话,我挺嫉妒未来的弟媳妇。她的运气怎么那么好呢?至于我,我承认,我非常非常挑剔,跟谁,什么时候,我设了很高的标准,即使一生单身,我不会降低标准。好了,干嘛说这些。咱们走吧,话剧快开始,他们都在等呢。